种莲造就了完整的我丨一位独臂种莲人的“爱莲说”
歌画东阳客户端记者 何若舟
2023-07-26 11:148049阅读


清晨5点时分,天蒙蒙亮,歌山镇下蒋村的一处莲田内,荷花亭亭玉立竞相绽放,荷叶高低交错盛着露珠,蒋强华正背着背篓穿梭其中采摘鲜嫩的莲蓬。

只见他用右手拨弄荷叶、掰折荷梗,摘下莲蓬放进背篓,空荡荡的左袖管则塞进了裤兜里。由于常年靠右肩受力,其肩膀早已被压得高低分明。虽然早已汗滴“荷”下土,衣服裤子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蒋强华依然没停下脚步,不一会儿,背篓就装满了新鲜的莲蓬。“有顾客预定了七八百个莲蓬,我要赶在太阳大起来之前摘完,尽早送到顾客手中。”蒋强华上岸卸掉背篓里的莲蓬,转身又扎进了荷花丛中,慢慢消失在这片碧色里……



遭遇车祸,失去左臂

1979年,蒋强华出生在歌山镇下蒋村一个并不算完美的家庭:其父亲患有先天小儿麻痹症,双腿无法正常行走;其母亲患有先天性支气管炎,从小遭受病痛折磨。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一家人过着苦日子,父母只能干些简单农活维系家用,幸好有姐姐蒋芳珍与他分担家庭重担。

面对如此艰难的成长环境,蒋强华并没有怨天尤人,在16岁那年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六石高中(现东阳三中)。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蒋强华位列全校前三十名,而在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中,他更是突飞猛进,名列全校前五。然而,父亲对他说:“你就算考上了大学,家里也供不起你读书,高中毕业后还是回家来出点力吧!”受此影响,蒋强华逐渐失去了学习动力,成绩一落千丈,最终没有考上大学,转而寻活谋生。

起先,蒋强华去了湖州一工地干活,干了一年多后再次收到了家里的“通知”。“父亲因为腿脚不便,更想我留在身边,好让他和家里有个照应,于是我回到了东阳。”无奈回到东阳后的蒋强华,在城区东站附近的一个厂里做工。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2001年年初,蒋强华下班骑摩托车回家途中发生了车祸,左手臂严重损伤,最终只能截肢保住性命;左眼附近更是缝了100多针。令人唏嘘的是,当时听说上海一医院有机会能保住左臂,但是需要高额医药费,蒋强华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最终只能放弃治疗。


求职无门,与莲结缘

失去左臂后,蒋强华并没有让命运扼住咽喉。

“出事之后,卖鱼、卖羊、卖水果等生意我都干过,但几乎没怎么赚到钱,卖水果还亏了本。”蒋强华表示,他做生意的理念就是薄利多销。就拿卖鱼来说,有些品种的鱼一斤还赚不到1块钱。而在做生意受挫后,他又出去找工作,但因为残疾连工作也不好找,“我去求职做门卫,人家说我这身体干不了这份工作。”

2009年,蒋强华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她也是个残疾人,因为小时候被掉落的砖块砸到脑袋,导致轻度智力残疾,只能干些简单的杂活,对于做饭等家务活一窍不通。每每有人谈论“傻妻”,蒋强华总是坚定地说:“我不得不对她好。”婚后不久,蒋强华母亲也因病去世,剩下3个残疾人相依为命。

2010年,妻子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儿子,令蒋强华的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2018年,东阳江镇湖沿村准备举办荷花节。蒋强华的姨丈在湖沿村承包了几十亩农田,便喊蒋强华来种植50亩太空莲,承诺首年田租减免,免费提供种子。蒋强华由此开启了种莲生活。


种莲受挫,不言放弃

由于缺乏种莲经验,加上只有单手可用,蒋强华种莲初期面临重重困难。“刚开始压根不懂,只能自己跑去农业部门和一些养殖户家里请教种植方法,然后照着做。”蒋强华说,要把这50亩田翻耕播种,工作量很大,光靠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消息传到了下蒋村,不少村民自发前来帮他耕田播种。姐姐蒋芳珍也喊上丈夫,每天帮助蒋强华干活。由于没有钱买肥料,蒋强华找到了姨丈,从他店里赊了肥料,承诺收成之后补上欠款。

正当蒋强华每天在莲田里钻研种植技术之时,其父亲又因为肺炎住进了医院。当时蒋强华全身上下也就几百块钱,昂贵的医药费对于这个“三残家庭”来说就是天文数字。走投无路之时,蒋芳珍夫妻俩垫付了医药费,解了燃眉之急。“他们自己都要养家糊口,还经常抽空过来帮我干活,一直为家里出钱出力,真的非常感谢他们。”蒋强华感激道。

在蒋强华的悉心照料下,荷花逐渐进入花期,但新的麻烦也接踵而至。由于没有水系引入,莲田常常因高温天气而断水,直接导致荷花枯萎衰败,不仅影响荷花节的成功举办,还结不了果,最终白干一场。蒋强华说:“断水伊始,田里杂草横生,我每天的工作就变成了拔草,一个人拔了好几天。后来搞来水泵从村里池塘每两天抽一次水引入田里,才解决了这个难题。”

夏季来临,如何采摘莲蓬成为摆在“采莲小白”蒋强华面前的一道难题。“走进莲田里,被大大小小的莲叶包裹着,那密不透风的闷热感就像走进了桑拿房,全身很快就湿透了,就连内裤都是湿的,我也因此中暑好几回。”蒋强华说,在莲田里一步都不能停,必须边走边摘,脚步如果缓下来了,人就想着休息,干活就不利索了。“很多莲蓬都被莲叶遮挡,只能用手边走边拨开宽大的荷叶,然后单手把莲蓬掰断,手上都是被莲叶刮出的口子,就算戴上手套也无济于事。”蒋强华伸出满是伤痕的右手说道。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盛放的荷花以及蓬松翠绿的莲蓬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路人和慕名而来的游客,也招来了“杀身之祸”。莲田位于湖沿村的马路旁边,为了便于观赏并没有设置围挡,每到深夜,不少“梁上君子”盗采莲蓬。“因为要照顾家人,每天晚上我都要回家过夜,第二天早上过去总能看见很多非法采摘的痕迹,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说起此事,蒋强华非常无奈。

2018年9月,莲蓬采摘期已过,由于缺乏采摘经验、人力严重不足,30亩来不及采摘的莲蓬只能老于枝上。2019年,莲田开始收租,每亩每年租金600元。蒋强华租下了十几亩地,买了肥料等物资后,身上的钱又所剩无几。


回村种莲,获得成功

2020年,考虑到每天来回奔波以及管理养护不便,蒋强华回到下蒋村,欲租下20亩土地种莲。可每亩每年的租金为1200元,蒋强华拿不出这么多钱,这20亩地分别被村里八九户人家承包。蒋强华挨家挨户上门沟通,先支付给每户500元租金,剩下的等收成之后再付清。好在邻里乡亲都很好说话,蒋强华租下了这20亩地,掀开新的种莲篇章。

有了前两年的种植经验,蒋强华已不再是个“种莲小白”。他首先引入渠道水,解决荷花生长的必要条件,而后又为莲田安装围挡,避免偷盗之忧。由于他种植的莲蓬不含有任何有害成分,受到客户的青睐。后来,蒋强华又拿绳把莲田划分成大大小小的几个区域,“走进田里目之所及全是莲叶,很容易迷失方向,经常走着走着不知道走到哪了,采摘过的区域总是重复采摘,效率很低,于是就想了个办法,进行网格化管理,干起活来方便多了。”

蒋强华还创新种植模式,拿出一部分土地用来种植荸荠,每年农历十一月左右收获期,顾客即可前往自行挖掘,体验农耕生活。“荷花花期过后,我们还会将田里的藕做成藕粉、藕饼,绿色健康,不少客人品尝后觉得很好吃,经常来我这购买。”

2022年,蒋强华又租下村里10亩土地种莲。“这30亩莲田,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从播种到收获,都是我亲力亲为。看着它们开花结果,非常有成就感。”


自己淋雨,为人撑伞

每年的6至9月是莲蓬的采摘期,也是蒋强华一年中最忙的日子。

“采莲很辛苦,大热天很容易中暑,一般人干不了这个活,请人干的话我也请不起,只能每天靠自己一个人一只手拼命干。我下去一趟大概可以装70个莲蓬,从早上四点半干到九十点,起码要上上下下十来趟,多的时候接近20趟,到后面手脚都发软麻木了。”蒋强华说,就算天上下刀子,这活一天也不能中断。“有的莲蓬前一天下午还没有长出来,第二天一早却发现已经长得很大了,正是最鲜嫩的时候,晚个两三天就老了不好吃了。”为保持新鲜度,莲蓬都是现采现卖。倘若晌午来了客人,蒋强华也会冒着酷暑下地采摘,两三分钟的功夫全身就湿透了,忙起来一天要洗四五回澡。

去年3月,租住在蒋强华家房里的贵州租客在烤火取暖时不慎引发火灾,房子毁于一旦,所幸人没事。事后,这对夫妇想要赔偿点钱,蒋强华断然拒绝了。“人家也不容易,我们至少还有个地方落脚,想想就算了。”歌山镇政府知晓此事后,特地为蒋强华一家批了宅基地。蒋芳珍第一时间拿出几万块钱给弟弟,亲戚好友也纷纷伸出援手。“他从来不会向我们主动索取些什么。”在大家眼中,蒋强华是一个自强自立的人。

“真的非常感谢镇政府,不仅给我特批土地,还每周购买240个莲蓬照顾我生意。”蒋强华感激地说。每天一早,不少邻里乡亲会过来帮忙,将莲蓬分类、装袋,帮忙售卖、送货,替他分担了不少。“当时他们借给我钱造房子时,我就说过近几年还不起这个钱,他们却说十几二十年后再还也没关系,建房时又主动过来帮我和水泥、砌砖墙,开建材店的朋友还将材料以批发价卖给我,不赚一分钱。”“有家才有未来”,亲邻们对蒋强华说的这句话,深深烙在了他心中。

对于大家的帮助,蒋强华总要换个法子回报。他时不时会送些莲蓬给帮助过他的人,碰到经常光顾生意的熟客,收钱时经常抹去零头。把莲种好,好好照顾父亲妻儿,尽早归还欠下的钱,力所能及的回馈他人,是蒋强华目前唯一的信念。

“出淤泥而不染”,说的是蒋强华手中的莲,其实更像是他自己。出生在残障家庭的他,从不怨天尤人,坚强乐观地笑对生活,对人对事心怀感恩。“通过种莲,我实现了新生,造就了一个完整的我。”蒋强华笑着说,日子虽难,但只要过下去,总会像莲花一样绽放精彩。



一千多斤莲蓬亟待销售

“摘莲蓬,看似简单,实则不易,一走进莲田,迎面袭来的闷热感和成群的飞虫,让人有一种窒息感。”连日来,市义务工作者协会会长杜时杭每天清晨4点起床,前往歌山镇下蒋村,帮助独臂种莲人蒋强华采莲。他在切身感受过后,不禁如此感叹。

其实,这并不是杜时杭第一次帮助蒋强华。“2018年,他在东阳江镇湖沿村租地种莲时,协会就曾帮他组织销售过莲蓬,其间偶尔也有联系。今年在做全市困难家庭需求调查时,又看到了他的名字,令人感慨。”杜时杭说,蒋强华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单手托起整个家庭,值得社会关注。自上周起,他就天天过来给蒋强华摘莲卖莲。

“去年,田里大量的莲蓬卖不出去,最后只能由其自然枯萎,摘下来足足有一千多斤。”蒋强华痛心地说道。不少村民和顾客表示,蒋强华家的莲蓬果肉饱满,口感甘甜,冷藏过后口感更佳。

采摘莲蓬不仅需要灵活的技术,还需要坚韧的毅力和良好的身体素质,对普通人来说并非易事,蒋强华用单手照护着30亩莲田,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近日,市义务工作者协会在培新路1号义工协会党群服务中心设立了代售点,并将组织安排义工志愿者前往下蒋村,帮助蒋强华采摘莲蓬。杜时杭说:“后续会在城区开设新的代售点,届时有购买需求的市民可以关注协会动态。”

蒋强华表示,莲蓬的采摘期将持续至9月上旬,欢迎大家前往下蒋村赏荷花、吃莲蓬,还可以自己动手制作荷花花束,采购量大者可以送货上门。

杜时杭还呼吁,今年荷花花束是花艺消费热门,如果有花店愿意销售荷花,不妨与他们联系。

据统计,目前蒋强华的莲田里还有一千多斤莲蓬亟待销售。如果您想为这位自强不息、乐观坚强的独臂种莲人送去温暖,不妨拨打他的电话18167010188,或者前往歌山镇下蒋村购买。


实习编辑:蒋伊涵
二审:董之震
终审:史莹

评论·4
东城1002萢8
来自浙江金华2023年7月26日
莲花香莲花美,莲蓬还能笑微微
元宝五一七
来自浙江金华2023年7月26日
独臂人的一片天
读友_7FS3P9
来自浙江金华2023年7月26日
爱莲说
读友_7C4DG9
来自浙江金华2023年7月26日
莲子营养好
查看更多神评论
我说两句…
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