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济慈与程葵珠两家合影（从左到右依次为：严又光、程葵珠、程洁、严济慈、吴靖生、严武光妻、严武光）

程品文（1885—1961），字大庠，号养泉，浙江省东阳市虎鹿镇厦程里人。浙江省两级师范（当时浙江的最高学府）毕业。曾做过虎鹿小学教员、东阳中学教师。先后任东阳中学校长、东阳县教育局局长、同济大学训育主任。1956年，任东阳县第一届政协副主席。

1914年2月至1919年6月，程品文担任东阳中学校长。他是东阳中学第二任校长，接任时不到30岁，共当了五年半东中校长。在东中任职期间，他艰苦创业，聘请名师，严谨治学，塑造了东中发奋刻苦、扎实朴素的学风、校风，为东阳中学的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在他的关怀和培养下，东阳中学走出了科学泰斗严济慈、北伐名将金佛庄、中共东阳县委书记吴兆莘等一批杰出学子。

程品文在东阳中学任职期间，既当校长又兼国语教学，管理能力强，学术钻研深，写得一手好诗词。抗日战争期间，他在担任同济大学训育主任时，与同济大学师生一道辗转于上海-金华-赣州-贺县-桂林-昆明之间，负责总务工作，风餐露宿，含辛茹苦。一路上，他写了近百首古诗词，赵琛先生为其诗集题名《晚游吟草》，卜文（东中筹建时的筹备委员）作序评价：“如杜甫、王维在乱难中诸作，令人读之长叹息。”

生活上，程品文对严济慈时加关怀，在人格力量和治学精神上更是给予严济慈巨大的感召影响。当时，中华书局编辑、美国著名小说《飘》的翻译者傅东华，因为反对袁世凯称帝而外出避难，程品文将其聘请到东阳中学任教英文，为严济慈打下了扎实的英文基础。傅东华了解到严济慈家境清贫时十分同情，除了在学业上关心外，还特意为严济慈改了个表字“慕光”（严济慈原号子祥、厂佛、岸佛），勉励他以古代匡衡“凿壁偷光”、车胤“囊萤读书”和孙康“映雪苦学”为榜样，在贫穷中发奋读书，追求光明和真理。

在程品文、傅东华等一批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硕学俊儒的帮助影响下，严济慈茁壮成长，脱颖而出。1918年6月，严济慈在东阳中学毕业考试中获得第一名；同年，在浙江省教育厅举行的全国6所高等师范学校联合入学考试中，严济慈又获全省第一；在南京高等师范复试中，严济慈仍然排名第一。为此，当时的浙江省教育厅破例拨给东阳中学一笔教育经费作为奖励。严济慈是具有世界影响的物理学家、教育家，他是世界上第一个精确测定石英压电定律“反现象”的科学家，也是第一位获得法国国家科学博士学位的中国人，是中国现代物理学研究工作的创始人之一。1948年，当选为中央研究院院士；1955年当选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

树高千尺不忘根。严济慈从来没有忘记中学阶段程品文等良师益友的言传身教，离开东中后，时常与程校长书信往来，汇报自己的工作和成绩。程品文也时常牵挂着严济慈这位得意门生，经常拿刻苦勤奋、品学兼优的严济慈作楷模来勉励鞭策自己的子女。

严济慈和程葵珠夫妇

在父亲的教导下，在师兄严济慈、金佛庄等的感召下，程品文的子孙成长得也十分出色。程品文支持儿子程宪洛跟金佛庄参加黄埔军校，将平时的积蓄给儿子作路费，叮嘱儿子奋发学习，为国效劳。程宪洛于黄埔军校毕业后，参加北伐战争，22岁即在叶挺独立团任警卫营营长，1927年，在武汉牺牲。新中国成立前夕，程品文又支持孙辈程鲁生、程湘君参加革命。女儿程葵珠在小学、中学阶段的学业成绩都非常优秀，经常跳级，体育方面尤其擅长。程品文鼓励、支持女儿程葵珠，反对封建礼教，倡文明新风，与男生同堂学习，成为当时东阳第一个剪发、骑自行车，第一个去上海东南女子体专读书的女生。在体专里除了认真学习体育知识和技能，程葵珠还跟随钢琴教授认真学习乐理与钢琴演奏技巧——那个年代里没有录音、扩音等，训练与表演竞技、艺术体操时要靠钢琴现场伴奏。程葵珠钢琴弹得很好，她在江苏海门市师范学校工作时以教体育为主，1962年调至东阳巍山中学后就以教音乐为主。因为家庭的耳濡目染，程葵珠的子女在乐理知识与乐器演奏方面都表现不俗。

程葵珠在《追忆我的师兄济慈与我的若干交往》一文中，曾充满深情地叙说了严济慈与程家的深厚情谊。

抗战期间，程葵珠随率同济大学南迁的父亲来到昆明，其时严济慈正在昆明主持物理研究所工作，为该所所长。当程葵珠以师妹的身份登门拜访时，严济慈与夫人张宗英满面春风地招呼着程葵珠，并很热情地给程葵珠端茶倒水，嘘寒问暖，而后又留程葵珠与家人一起吃饭。在饭桌上程葵珠见到了严济慈夫妇十一二岁的大儿子严又光，五六岁的小儿子严陆光及严双光、严四光、严武光五兄弟。当了解到程葵珠在昆明的住宿问题还没着落时，严济慈主动提议程葵珠住在他们家。程葵珠征得父亲同意后，就应邀居住在严济慈家中式房子的楼上，一日三餐与严济慈一家同桌吃饭，俨然成了严家的一名成员。

严济慈又介绍程葵珠去同济大学医学院院长室工作，兼任该校女生体育指导。严济慈工作的物理研究所坐落在昆明市区黄公东街10号院，就在程葵珠单位隔壁。严济慈待程葵珠如亲妹妹一样。严济慈与程葵珠既是东中校友，程葵珠的父亲程品文又是严济慈的老师，所以严济慈总是亲切地称程葵珠为“师妹”。严济慈的夫人与孩子则叫程葵珠为“嬢嬢”（东阳人对“姑妈”的俗称）。1940年11月，程葵珠与吴雄结婚，严济慈夫妇热心地帮助张罗婚礼，严济慈与夫人主动为吴雄与程葵珠主婚，严济慈夫人张宗英作了主婚人。那段时间，是程葵珠一生中与济慈师兄交往时间最长，交往程度最密切的时期。每逢星期日，只要有空，程品文就会到严济慈家，师生促膝长谈。尽管论当时的声望与地位已远远超过自己中学阶段的恩师，但严济慈仍如当年中学生一般对程品文恭执弟子礼。

1941年，同济大学迁至四川宜宾，程葵珠作别严济慈一家。1945年抗战胜利以后，程葵珠第二次来到昆明，她与丈夫吴雄又见到了严济慈夫妇，久别重逢，大家在一起畅叙阔别之情。

严济慈的爱国爱民拳拳之心，赤诚情怀深深影响着程品文先生的子女乃至他们的家属。

杭州雷达研究所，原属国民党国防部第六厅，这是当时国内唯一的雷达研究机构。雷达科技人员比较集中，其装备和器材，在当时是一种先进的军事技术。程葵珠的夫君吴雄在杭州雷达研究所工作，吴雄之所以能于1949年5月3日与另一名著名科学家葛正权领导杭州雷达研究所起义，也与严济慈的鼓励和影响分不开。雷达研究所人员起义的胜利，为我军保存了在当时极为宝贵的现代化雷达设备和新中国建设极其需要的研究人员，其功绩是不可磨灭的。

程品文、程葵珠父女合照

后来，程葵珠回东阳老家从教数十载，虽然天各一方，却与严济慈一家常有信札往来。就是在非常历史时期，彼此也常相牵挂。程品文在东阳政协任副主席时曾被指为“右倾”，严济慈回乡时毫不避嫌地去看望这位中学时期的校长恩师。“文革”期间，程葵珠猜想像严济慈这样的科学家处境也一定不会太好，就寄了些家乡的霉干菜与茶叶给他，以示乡人对他的记挂，并祝他保重身体。事情虽小，但严济慈后来多次提及。他说，一个人顺利时人家赠金馈银都是次要的，患难时节彼此关爱才见真情。

1986年，程葵珠已退休在家。是年5月，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严济慈回到东阳，点名要见程葵珠。在东阳竹编厂，程葵珠见到了济慈师兄与他的长子严又光。阔别40多年，这次故乡重逢，两人百感交集，喜泪盈眶。严济慈如昆明共处时一样，如兄长般对程葵珠嘘寒问暖，共话桑麻。以后严济慈5次回乡，每次都要约见程葵珠，畅谈之后并一起合影留念。

特别是有一次，当严济慈听到程葵珠的二哥程宪洛的革命烈士身份得到确认时，很是高兴，并建议有关方面将程宪洛遗骨迁入东阳烈士陵园。

1992年春，程葵珠与长子吴靖生同去北京看望严济慈师兄。严济慈与程葵珠座谈了半天，还送了程葵珠一本自己的著作，并与程葵珠一起到夫人张宗英遗像前致哀。

1994年10月，严济慈回到东阳住在东阳木雕厂。清晨，他在打了一路太极拳以后，与程葵珠、金华市委几位领导，还有大儿媳、四子严四光等共进早餐时倾吐肺腑之言，他觉得自己身体还很好，很有信心再做点事。老骥伏枥，壮心不已，言语之间透露出对祖国报效至终的赤子之情。

1996年3月7日，程葵珠的丈夫吴雄病故，严济慈专门发来唁电致哀。

程葵珠丈夫吴雄

严济慈以自己高尚的人格和精湛的学术，关心熏陶着程葵珠一家，使程葵珠一家也形成了优良的家风。程葵珠与吴雄的三个儿子个个成才，人人优秀。他们的长子吴靖生原供职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总政文工团，复员后到东阳针织一厂担任副厂长，工作十分出色。次子吴露生曾任浙江省文化馆研究馆员，浙江省民间艺术研究会会长，学术方面多有建树，是多所高校与文化艺术研究机构特约研究员、客座教授、导师。三儿程洁是东阳市文化馆干部，东阳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库专家，浙江省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会员。

严济慈与程品文一家的深厚情谊成就一段佳话，愈传愈远，历久弥芳。

编辑：严格格
二审：董之震
终审：单昌瑜